我是不知道平海藏着一个古城的,也不知道还有一个海滨沙滩也藏在里头。国庆节逼近了,尽管在网络“有问必答”里煞有介事地建议网友到哪里去,如何度过假期,关于自己却丝毫没有一点固定的主意。总算在假期开始的前两天决定了一个人去粤北山区拜访瑶寨,反正这种短期的旅行也不需要什么计划和安排;就在这时却接到朋友的电话,约我去粤东平海。“那里有什么?”我问。“有我的亲戚,还有大海、沙滩,和中国唯一的海龟场。” 斐济
够了。有那么多的东西独独没有名气,这样的地方正是在世界上人口最多的国家全民放假之时我所需要的。于是我在原来的行李里放进一件游泳衣,出发。
看见大海的时候,太阳已西移。沙滩不算宽,却很长很长,实际上,它一直连接着大亚湾海滩。深秋夕阳的金光下,我们在几近无人的海里畅游;岸边,没有一排排 “度假村”式的建筑,没有一朵朵伞花,没有一个个卖旅游纪念品的小摊。树木在阳光下舒展、草丛在风中摇曳,远山写满秋天的颜色,牛儿在暮归,眼前一派原野风光。夕阳往往是灿烂而短暂的,坐在搁浅在岸边的大船船头,闻着木质香味和大海的腥味,我用朋友7倍的望远镜,守住山那边日落的每一秒钟。在拉近的镜头里,望见硕大血红的太阳慢慢下坠,我第一次发现,“红色”是那样的美丽和摄人心魄,那样的纯美高雅。为什么说是“残阳”呢?它短暂,可是完美。在镜头里的那一瞬,我感动得将心跌进了太阳里去。
“亲戚”家的房子,在通往大海的路边。坐在房前的树下乘凉,偶尔一辆小车或一辆摩托车经过,载了休假的人们去海边,没有扬起任何尘土。午后的微风穿过山的垭口吹过来。大海在我的右手边,隔着山看不到但闻得到气息;在我的左手边,是平海古城,老人说我们所见的城门有五六百年历史了,得追述到明太祖在位年间。
历史是什么?当历史变成眼前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的时候,我不禁为那古老而结构简单的城门所凝聚的内涵而久久凝神。是我们自己发现了这个古城的,当时只是想去镇里吃早餐,不经意见到老榕树下保存完好的城门,并不高大,但可以想象在当年是如何庇护了一城的人们,它带来的踏踏实实的安全感或多或少还留在今天居民的心中吧?上得楼去,香火正旺,恭恭敬敬请了个平安符。和老人聊起天来。说以前东门和西门,南门和北门可以互望,“调兵传话都很方便”;从对面山上看下来,这个城是呈一面钟的样子。后来很多房子重新修建,三四层的洋房早已高过了城门本身,道路也变得不太规整,便再也望不到头了。古城内呈十字型两条主街,现代的汽车进不了古代的城门。不过城也够小巧的了,从南到北,从东到西五分钟走完。我站在东门望过去,小卖店前的塑料蓬和纵横交错的电线抢占了许多视线。
新楼房建了不少,古镇里电有了自来水有了流行音乐有了靠走私起家的新富有了,可风俗习惯保留了下来,无论是门口祈愿的对联,驱邪的符咒,檐下的油纸灯笼,屋旁源源不绝的水井,还是妇女着的黑色蚕丝衫裤……在一个个静寂的角落,古老的生活方式行进着它几百年来的脚步。每一个木门里头,似都藏着一个来自久远的家庭故事,阳光从天井射下来,照在剥生蚝的女人们身上。“一大早起来,去海边拾的。”“是卖的还是自己吃的?”“拿去卖的,又拾又剥,卖十几块钱一斤……”一边熟练地抄刀,一边头也不抬地说着。
和我们聊天的老人已入了香港籍,当年乘船偷渡去的。这里距香港只有58海里,小船一个多小时能到。我问他是不是回来过国庆,他说其实个个月都回来,多年如此,家乡喝早茶吃海鲜又便宜,朋友又多,日子安安稳稳地打发掉,“别提多和乐了。”
坐在厚实的红砖城门下望着过路行人我们一聊好久,来到这里,忙忙碌碌的我似也学会了放慢脚步,是啊,人生已有此和乐,我又急什么赶什么呢? 香格里拉旅游
“亲戚”似乎为自己家乡这片土这片海不如临近城市的旅游业发达而惭愧,“前段时间有香港老板来这里考察,估计很快会搞一个海滨度假村。以后你们来条件就会好很多了。”我其实想告诉他我已经看到了平海湾最真实的美丽。等到度假村热热闹闹搞起来之时,我就算再来,如果他愿意,我还是会住在他马路边的房子里。
回家恶补地理,在那布满彩色线条和蚂蚁般文字的中国地图的南端,面对广阔的南海,在大亚湾和红海湾之间突出陆地的一块尖尖角上,小得不能再小我终于发现了这两个字:平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