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几乎一本书也不买,很长时间,只读别人送来的书。其实这已经读不完,一年一两百册,挑着看,能看掉一半多些吧。忘记什么时候破了戒,开始自己买,买的自然是想读的,理由充分,起初也不觉得什么。然而渐渐眼见得书架盛不下了,发愁,且心里隐隐愧疚。不知别人怎的,有书读不了,我是感觉亏欠了的
书是用来读的,读之不完就有了“囤”。对读书人来说,是常态,因买书无限,时间却有限;于书而言,是变态,因其本来效用是被读,可“囤”之或许一辈子即无露头之日,生机全消了。就是有着这样的不公,读书人常常是明目张胆地买,后悔不迭地囤,毕竟读的速度多数要大大慢于买的速度,于是有了许多人都遭遇的情状。似乎是种瘾,时时扼腕要戒绝,一到外因与内因碰撞,勾连起瘾来,没忍住,一捧捧的书又上了你的书桌与书架,喜忧交加,滋味杂陈。
囤是与读连在一起的,多数情况下。读某种书,会逗起对这个领域或系列的兴趣,牵枝扯蔓,横生四野,眼波流转,目不暇给,有许多书等着你呢,难免要寻,要买,不久发现精力与时间都不够了,亦或兴趣点不觉间转移了,书就积下来,压着,直到生了灰尘。生是有涯的,而人的贪心与占有欲却没有边沿,总觉得迟早要拿起来的,时间以后寻得到。这两者的矛盾造成囤积,虽说不经济,但无可避免亦无可奈何,人性是也
读是慢的,囤是快的,构成一种对立。读书人容忍这种对立,却也希望缩小甚或消融之,即是说,使前者变快,后者变慢。于是,减少娱乐与睡眠,捧书而读,享受中夹杂些许煎熬,似乎自己之于自己的催促;每完成一册,直似打胜了一仗,心口亦舒缓了许多。不过谈何容易,书是要一页一页读的,囤呢,时时几本乃至几十本的来,怎么看,力量都不对称,好像拳击台上相差倍数体重的拳击手对垒的模样,不比也罢,胜负已知。已知就已知,书的主人其实心里和明镜儿似的,他的愿望原是自欺欺人,掩掩别人的耳目,亦顺带安慰安慰自己,使下一批书来的时候少些心理障碍。
读与囤都会产生某种焦虑,而两种形态似乎是相“冲”的,一虚一实,相间相生。每一位读书人均在做自己的平衡,于两者间徘徊复徘徊,希冀寻觅到一个微妙的点。自然不须说,他们对于寻找永远亦是不满意的,于是,便宿命般地永远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