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禾木河谷的半山上眺望禾木村,一片片的木屋构成了独特的景观,已经成了这个西北边陲小村的标志性图画。位于新疆阿勒泰山区的禾木,被视为“中国最美的乡村”之一,同时也是中国保留最完整、历史最悠久的图瓦人村落,目前全国仅有的2000多图瓦人,大部分居住在这里。
初夏到禾木,不经意中就会和晨雾相逢在起伏的草地上、普陀山散落的村落中,以及绿意融融的河谷里,裤脚和鞋子一会儿就被打湿。晨雾似乎是被轻风融化在草间和花丛中,结起的晶莹露珠,滋润着细密的小草和散落的小花,还有在灌木丛顶梢连成一片的红色野果。放晴后,白云在山林中翻涌,一群苍鹰在升腾的地气中升降、滑翔,空气依然湿润、芬芳,草地上的马儿悠闲地抬起头看看天,甩甩尾巴又低下头去,丝毫不理会远处拍照的嘈杂人群。
小径在野草和灌木里穿行,通向一片被云雾隐藏在群山下的小木屋。木屋如同棋子一样分布在山脚,被白桦、松树和远处的禾木河环抱着,图瓦老人舒开和他的三个儿子就住在那里。
舒开老人八十多岁了,还能做小巧拙朴的小玩具、发光透亮的皮具、耐用的木头工具,还有捕猎、养蜂用的各式带有机关的小玩意儿。“十月革命”时期,逃难的白俄翻越高山来到禾木,得到当地人允许后在此安家落户,他们教给当地人一些简单的俄语,同时也将燕麦的种子、三角形房顶的木制小屋、养蜂的方法以及许多相对先进的生产方式带给了当时依然以渔猎为生的图瓦人。如今,靠近禾木河的那片河滩上的木屋,依稀还保留有俄罗斯庭院的特征:院落超大,用简单的木栏围起。如今要了解那段历史,或者图瓦人历史的学者,总要拜访一下舒开。老人高兴的时候俄语很流利。他给俄罗斯人以工换工,打草、割麦子换布、粮食、皮衣,也就是几十年前的事。在老人家中的一间古旧木屋里面,挂着班禅的黑白照片,旁边是一个装酒的皮壶,塞着木头塞子,对着太阳看清澈透亮。此外还有木头制作的碗、酿造奶酒的大木桶,以及自制的小孩皮靴,最绝的是用整个白桦皮做的装酥油的木桶,上下的底是木头镶嵌,精巧而实用,让人爱不释手。这些都是舒开老人的手艺,如今的图瓦人已不会制作了。
舒开的三个儿子各自居住一个大院,老人住在三儿子金斯别克家,也许因为金斯别克的儿子哈里木是他唯一的孙儿吧。2岁多的时候,哈里木见到姐姐巴音齐齐格穿上漂亮的服装跳舞,哭着也要穿;长大点后,他会开心地给来访的客人一个个递毛巾,但一夸奖他,他就会把毛巾直接扔到客人脸上去。如今巴音齐齐格已经上学,不太热衷于和我们一起玩耍,哈里木却还是一个捣蛋鬼。哈里木的童年让人嫉妒:清晨从猫儿的呼噜中苏醒(那只野猫不知从哪里跑来的,已经被他治得服服帖帖,比家猫还乖,每天必须守着他才能睡得香),用来蘸野草莓果酱的大面包是妈妈亲手烤制的,新鲜牛奶也是妈妈早上才挤好烧开的。小家伙仿佛家里的少爷一般,也难怪,因为几个叔叔的孩子都是女儿,他似乎成了这片领地的接班人,娇纵得让牛、羊、小狗、小猫都怕了。有一次他钻在马肚子下玩,被马踢了一脚,眉心留下一个月牙形的伤疤。千岛湖除了这些动物和几个姐姐,哈里木并没有其他的玩伴,好在木屋旁边几步开外就是原始森林,里面有泉水、野花、爬满苔藓的枯木和沼泽,隐藏着很多秘密。父亲金斯别克告诉他,森林里最近有熊吃掉了三头牛。
因为经常去他们家,哈里木和我已经非常熟了。每次去我都发现他的汉语有显著提高,据他说是跟着《猫和老鼠》的VCD学的。舒开老人会伸出粗糙的大手握着我的手,用含糊不清的汉语说一句“好吧?!”然后就笑开了。图瓦人的母语——图瓦语,是世界上极为罕见的稀有语种,据考证属于阿尔泰语系突厥语族回鹘语支,只在图瓦人同族范围内使用。现在的图瓦年轻人在与游客接触时能使用汉语,而所有的图瓦人在与本村的哈萨克人交往时也都能说哈萨克语,图瓦孩子在学校时则要学习蒙古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