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思想是一粒卑微的种子,种子的形状便是我思索的轮廓。我不能超越一粒种子的全部内容。我把虚浮的外壳剥落得一干二净,不让一点阴暗和腐朽的尘埃附着在上面。更多的时候,我感觉自己是一粒渺小而充实的麦子。尽管,我也需要一个空壳来保护我的思想和肉体,但我的外壳和血肉肯定是一样的颜色。在没有成熟的季节,我决不会利用金黄的色彩把自己伪装得很深刻。而在成熟的季节,我同样不会利用肤浅的色彩来掩饰自己,以攫取别人的关怀和帮助。一粒对自己不忠贞不渝的种子,怎能要求果实对自己忠贞不渝呢?
把自己的心放得很低很低。
低成一杯清淡的茶水,低成一颗草尖上摇曳的露珠。一粒破土而出的种子,再高也高不过正在萎缩的土地。我把自己的岁月放在很小的屋子里,在两睫辗转之间就能向你交出一两件又咸又涩的往事。
我很小,却置身在阳光和大地的交界处,因而我成了一块小小的界碑,于此同时,我似乎获得了更大的意义。我是一粒种子,我喜欢在被冷落和遗忘的地方积聚阳光,使自己从从容容地生长。然而,人们接受了我的花期和收获,将我在不为人知的地方所付出的艰辛永远埋没了。生命是完整的,哪怕一只小小的昆虫,你不能把它丑陋的某一部分肢解掉。你不是被阳光的启示点燃后才努力向着高处生长的。
我是草人,我不能接受别的命名。
我是麦田里的守望者。我守望着从前和以后的每一个日子。在我名字的后面,是一个原谅自己的理由。我不能伟大,不能深刻,但我不得不真诚,不得不善待自己的生命。我很小,微不足道,我把自己生存的意义密封在每一件琐碎的事情里。每一天,我都在历经着一次萌生和死亡的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