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她都是南方人,那时侯的他年轻俊朗,智勇双全,是服装厂的老板,她追他,他接受,然后结婚。她小他九岁,有着南方女人特有的如水笑颜,婚后她为他生了一儿一女,他亦把她当成掌心里的宝。可有一天她还是走了,她嫁给了一个小她六岁的男人。那时侯的他服装厂倒闭。没有女人的日子里,他把所有的心思都用在照顾年幼孩子的身上,一晃就是十年。她离开他时,他三十八岁,十年后,他四十八岁。
四十八岁的他仍玉树临风,有着黄金男人的淡然与自信以及洒脱,那是年轻男人所无法拥有的沧桑与成熟,那是老酒一样的醇香。
仿似命运的安排,沧海桑田后他遇见了梅子,一个北方女孩。女孩有着善解人意的大眼睛,有着修长的身段,有着垂至腰迹的长发,年轻,性感,聪慧,却有着超出同龄人的忧伤与远虑。他悄悄地靠近女孩,生怕不小心吓到她。女孩满眼的疼痛让他望不到底,他惟有更加小心翼翼地接近女孩。女孩喜欢写文字,喜欢写满纸满纸伤感的破碎故事,喜欢唱歌,喜欢跳舞,喜欢折一只一只的千纸鹤。他远远地看,远远地欣赏。女孩像一幅画一样让他那颗沉睡的心渐渐苏醒,他不由自主地就喜欢了,爱不释手了。
夜深人静的时候,他辗转反侧,满脑子都是女孩年轻忧伤的身影。他在想,那样美丽的花信之年的女孩子,她的痛苦究竟从哪里来。难道是没有找到心仪的王子吗?他摇头。不会,这样的女孩子身边该有一窝蜂的男人。
知道女孩喜欢写故事,他便绞尽脑汁在开设的博客里扬扬洒洒地写着风情万种。女孩笑。他问,你喜欢我写的?女孩“恩”着回答。他便更加搜肠刮肚。
女孩总是笑嘻嘻地喊他哥哥,他反问她:“你不嫌弃我这个糟老头子?我的年龄可是你的倍数。”女孩调皮地问:“几倍?”他一愣,却还是老老实实告诉了女孩:“两倍。”话一出口他便僵了,他似等着女孩的失望。不想,女孩却笑着说:“真的?你的年龄跟你可真不搭调,你要比你的年龄年轻多了。”他也笑了。笑的意犹未尽。
终于有一天他鼓足勇气跟女孩说:“小丫头,小宝贝,我愿意带你走,你会跟我走吗?”女孩羞红了脸。“讨厌,人家已经是成年人了,别叫我小丫头,我是女人。”他暖暖地一笑:“好好好,你是女人,那让我这个男人好好爱你,好好滋润滋润你吧。”她捂着脸跑开。
女孩是喜欢南方城市的,她喜欢吃南方人一日三餐常吃的大米,鱼,海鲜,喜欢像南方人一样悠闲地喝下午茶,喜欢南方的温润气候,喜欢那里的大海,喜欢“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恬静,亦喜欢那里的开放,喜欢那里的水和桥。女孩想,这个出生在被水和桥包围的城市的男人一定是懂她的,一定是懂她如水的心思,如桥的忧伤的。
他们相爱了。他四十八岁。她二十四岁。差了整整二十四年。他是真的爱她,真的待她好,宠她到极致,好的近乎纵容,就像当年的潘赞化对原本性陈的潘玉良一样。他抱她取放在高处箱子里一个人够不着的东西,他为她吹长长的头发,他放她在床上,像呵护女儿一样夜里为她盖好被子。他吻她吻得那样深沉,他笑言,吻她千百次也不解渴不解恨。他和她共浴爱河,每每总是波涛汹涌,溅起千万滴浪花。他是她的父亲,是她的朋友,是她的情人,是她的哥哥,是她的男人。她在他的臂弯里再也没有流过眼泪,她在想,差二十四年又如何?快乐十年就已经足够!她在心里告诉自己,忘记这二十四年,能快乐多久便快乐多久吧。
然而,她不想,他却想了。十年后他该五十八岁,可她才三十四岁,等他六十八岁,她才四十四岁。三,四十岁正是女人如狼似虎的年龄,他的身体还受自己控制吗?他还能满足她小狐狸一样的娇嗲挑逗吗?******再想,他八十八岁的时候,她六十四岁******八十八,六十四,呵呵,都老了,都是老公公,老婆婆了。想到这里,他终于笑了。他怎么忍心让自己爱的女人只是活在对自己的回忆里呢?那是多么残忍的事情!那个夏日,他的爱,在他看似风平浪静的笑容里,一次又一次热烈而绝望地盛开着,没有人知道,他不露声色的外表下,掩藏着的是一种叫做无奈和认命的东西。
整理书房的时候,她随手翻开了他最近看的一本书,浅黄的书签上写着:
君生梅未生,梅生君已老。
恨不生同时,日日与梅好。
两行清泪顺着她的脸落了下来******